鸿客

【乔一帆中心】时光彼岸

[三十七]

  

       也不知道是不是叶修的激励真的起到了作用，接连几场常规赛下来，霸图的成绩一直位居前茅，韩文清在选手群里出现的次数也逐渐增多，而且多数时候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符号和生活照，有时还会专门艾特君莫笑围观，活跃的好像一只假的霸图汉子。

  

       任谁都能看出韩文清这几天心情很好，但大多数人也没往别的方面想，只当他是为霸图日益回升的成绩感到高兴。

  

       作为少数的知情者，苏沐橙尤其喜欢坐在医院里和自家哥哥一起翻职业群里的聊天记录，手舞足蹈的给苏沐秋讲述这些年来韩叶二人的逗比恋爱史。说到兴头上，还会专门发信息去调侃叶修：快看看你家那位，这还没结婚呢，就已经以你的老公自居，开始在群里秀了呢。

  

       叶修对此表示无奈。

  

       当初他们两个确定关系的时候，战队之间还正处在剑拔弩张水深火热的状态，就是给双方粉丝每人多配一个脑子，也想象不出宿敌牵手恩恩爱爱的场面。

  

       为了保护粉丝和队员幼小的心灵，他们十分默契的选择了地下发展，只等着结婚那天惊掉网友们的下巴。可没想到四年多过去了，直到叶修被迫退役，他们的恋情还是没能公之于众，就连这些身处同一个圈子的职业选手都还被蒙在鼓里。

  

       叶修的回忆被一声QQ提示音打断，他打开职业群一看，果然又是韩文清，他这两天出现的频次已经比黄少天都高了。

  

       这次他发了一张以他自己为主的霸图全体合影，背景是Q市一家很有名的饭店，在这个位置还可以拍到一角恢宏的天主教堂。

  

       照片后还发了一则配文：想请队员们吃海鲜。然后依旧艾特了君莫笑。

  

       叶修直接看乐了，这怎么有一种男人出门在外向老婆报账的感觉呢？或者换一种说法，自主查岗？自报行程？

  

       韩文清刚开始有这样反常的时候，整个群都十分震动，尤其是黄少天，恨不得抓着韩文清唧唧歪歪半个小时，还要跑来语音轰炸叶修，死活要问清楚韩文清艾特他干啥。不过时间一久，所有人倒是都习惯了，像现在，不管韩文清在发什么众人的反应都十分平淡了，于是，叶修抢到了“首评”。

  

       [君莫笑：哟，吃海鲜呐，挺好，哥都吃不上这么新鲜的。]

  

       韩文清秒回。

  

       [大漠孤烟：下回你来，我给你拨虾。]

       [百花缭乱：？？？队长，你被下降头了吗队长？我请我奶奶来给你破一破？]

       [君莫笑：顺便给我投个毒？]

       [石不转：没那么夸张。]

       [我是林杰：韩文清你在哪儿？把坐标发我。]

       [大漠孤烟：或者你想吃螃蟹也行。]

       [百花缭乱：那我能点菜吗？]

       [索克萨尔：林前辈]

       [飞刀剑：总感觉上面好像混进了……]

       [防风：等等等等等等，刚刚上面那个是我们林队吗？]

       [王不留行：林队？]

       [我是林杰：快点韩文清，把坐标发我。]

       [大漠孤烟：林杰？]

       [叶下红：这是什么情况？]

       [石不转：定位.gps]

       [冷暗雷：林杰你要我们定位干嘛？]

       [百花缭乱：林杰前辈？]

  

       可是林杰没有再回复，他消失的突然，正如他出现的突然一样。

  

       叶修此时也有些懵，他跟林杰的交情不深，除比赛外的见面也没有几次。林杰早在第二赛季结束就退出了联盟，虽然一直待在选手群里，但却是万年潜水，很少社交，退役之后更就像是人间蒸发的一样，从来就没看他能冒个泡。同理，林杰跟韩文清的交情更浅，怎么会突然跑出来要韩文清的定位？

  

       叶修点进了林杰的主页。

  

       很奇怪，如果他记得没错，林杰是B市本地人，可是他的IP地址为什么会显示在大连港？

  

       叶修跟林杰实在不熟，也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这点小插曲很快被他抛在了脑后，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些天他们的公会一直被嘉王朝针对，虽然他们已经说动了伍晨加入，战队、公会都也是新上了一个台阶，但是有一群训练有素的人在网游里不断骚扰，一时半刻的还好，时间久了就有够膈应人的了。

  

       此刻乔一帆和安文逸的宿舍里，南明烛正在给他们的牧师调试装备。

  

  

  

       “所以说，这些加攻速的都要砍掉吗？”南明烛指着装备属性栏问，“可是如果牧师读条的时间太长，很容易被当成活靶子啊。”

  

       “明烛，我们现在是在为文逸哥打造装备，总要率先考虑目前的实际情况。”乔一帆略显苦恼的说，“我也明白，你跟他接触的时间不长，制造装备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带入自己更熟悉的温客做模板，但是文逸哥和温客不一样的呀，虽然是同样风格的暴力牧师，可他……他没有温客那种手速啊。”

  

       刚认识南明烛的时候乔一帆就知道，他是个不甘于被规则限定的人。这些不仅仅表现在他黑联盟后台、黑主持人的蓝牙耳麦甚至私自制造装备漏洞这些事情上，更体现在他平时打造银武的状态上。

  

       无论是谁，想让南明烛给他造银武，不仅要看南明烛的当时心情，还要看他的灵感。南明烛造银武向来是随心所欲，不全看对方需要什么，而主要看他自己灵感爆发造出了什么。这就使得兴欣出现了一个十分奇葩的情况：明明当时联盟银武制造大师的五分之二都在他们俱乐部，可是装备更新供给却波动的比海啸还大。这可要尽数归功于南明烛的大脑间歇性短路。

  

       “啊，好麻烦呀……”南明烛又蔫吧了，“小队长，你说你当初是咋想的？带着我和云冉还不够，非要跟安前辈抢徒弟，这下好了，你们两个一个练成了极限牧师，一个是联盟首个暴力牧师，一加一大于二，教出了一个极限暴力牧师，搞得我整天精神恍惚，差点以为全联盟的牧师都跟你们三个一样不正常。”

  

       乔一帆毫不留情的卷杂志抽了一下南明烛的后脑勺：“两点，首先，温客进队比你和云冉更早，其次，他不是我主动要教的。”

  

       “嗷，队长你打我，妈咪你怎么可以打你可爱的崽崽？你还是我们那个最爱我们的妈咪吗？”南明烛夸张的抱头发出呜呜咽咽的哀嚎，但乔一帆在这种时候显然是不会给他分毫情面：“明烛认真点儿，眼看着剩下的战队未来越少，随时可能遇见嘉世，我们两个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把战队的装备水平提上去，可不能由着你在这耍宝了。”

  

       南明烛显然明白希望的厉害轻重，正色点了点头，却又泄气般露出了一副遗憾的神色：“真可惜，我如今这么早来到了队里，却也没有办法把更早把霜影带给你。”

  

       汉刀霜影，是由当年南明烛专门为乔一帆打造的御用银武，也是南明烛唯一一个为个人量身定制银武。霜影，如果单拿出来看，轻薄坚韧，半透明的质地，似乎只是把轻巧了些的普通刀剑，没什么特别。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它的分类。

  

       霜影外形明明是长刀，偏偏卡了个bug，在分类中被划分为饰品，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和雪纹一同出现在一寸灰的身上。

  

       霜影依附着雪纹，外观看起来仿佛只是贴在刀身上的一层霜，可只要触发一定条件，它就可以从雪纹上分离，形成另一把轻薄的汉刀，然后，将一个阵鬼瞬间转换为斩鬼。

  

       是的，那是全联盟唯一一把可以改变角色职业性质的银武，它的使用者乔一帆拿着它创造了全联盟第一支四连冠队伍，而它的制造者南明烛也因为它而一举成名，成为让联盟尊崇的银装制造大师。

  

       想到霜影，乔一帆眼中透出的淡淡的怀念，却并没有太多遗憾。强大的银武制作程序繁琐，消耗的材料同样稀有珍贵，而霜影更是南明烛靠着烧银武的方法制造出来的，现在的兴欣根本负担不起。况且一寸灰已经有了五十弦身上的银装，当务之急要给其他角色配上足够好的装备。

  

       “再忍忍吧。”乔一帆看了看日历，叹息一声，“再过一个多月，荣耀新等级上限开放，我们赶超的机会就要来了。”

  

  

  

       “嗨——兄弟，把桅杆拉起来，运完最后一批，咱们就收工咯！”

  

       小港海市东南有一座码头，每天早晚人来人往。由于海市商家给货的分量总是很足，货又很新鲜，广受欢迎，所以即使最佳采购时间下午3时-5时，每天下午两点多，就已经有人在这里等待“抢鲜”。

  

       此时尚还天光大亮，R港那边运过来的货就已经搬了个差不多。这个季节的牡蛎和海带很受欢迎，几乎是刚上摊就被抢了个差不多。

  

        拥有小麦色皮肤的青年精瘦结实的躯干上松松垮垮的挂着一件深灰色的大汗衫，塑胶防水裤绑的结结实实，明明已经是汗流浃背，时不时用手肘去抹满脸的汗水，俊朗的脸上挂着几道黢黑的泥彩，看上去有些狼狈憔悴，可他的大海一样蔚蓝的眼睛却闪着光，那是一种兴奋的灿烂的光。

  

       “走着，今晚我们上‘内海’，收蛎子！”青年把最后一箱贝子搬下船，振臂一挥，立刻得到其他渔民的响应。

  

       “好嘞，今晚踏踏实实的干，明儿个一早挣大钱。”

  

       “景老板真是一点儿架子都没有，跟我们这一群渔工同吃同住的。”

  

       “景老板当年可是技员啊……”

  

       “得嘞兄弟们，明天我分红下来，大家喝酒啊！”青年撩起衣服擦汗，站在甲板上看着一片繁荣的海鲜市场，不禁朗笑出声。

  

       沐秋，二叶，伊人，沐橙还有小船儿，你们再等等我，我们的船队目前已经壮大了，公司很快也能上市，你们再等等我，我很快就能回去找你们了。

  

       “起锚，张帆，涡轮打开，咱们回航喽——！”

  

        甲板上开始起风，船头的风尤其大。此时还在刮西风，后帆被撑鼓，推着船驶离码头。景一航回头望着逐渐远去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市场，他注视着人群，就好像人群也在注视着他，他的心头逐渐升起一丝鼓鼓涨涨的感觉。

  

       加油啊，景一航，还有人在等你呀。

  

       原本井然有序的人群忽然有些躁动，景一航远远的看着，好像是有什么人逆着人流，拼命朝码头这边走来。

  

       是什么人呢？他看不太清，只看见一头黑发在人海中浮沉。太阳逐渐倾斜，一丝丝的霞光淹没了陆地上人群的五官，他看见那个人已经挣扎出来——鞋子好像是在混乱中踩丢了一只，不然他怎么一跑一跛——那人的身影逆着光，地上的影子被拉的很长，他的身影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呢？

  

       景一航看的有些发愣，那个被他尘封在心底的名字已经呼之欲出，他嘴唇翕动，却像被人扼住了咽喉，发不出一丝声响。

  

       开玩笑吧？是他认错人了吧？那个人怎么可能会跑到这儿来？说他太想他了吧？才会，无论看什么人都像他。

  

       码头上的人影停住了，再往前就是海了，船一开始的速度并不快，景一航几乎已经能看清岸上人的半边脸，还有那双逆着光依旧闪动着银色光芒的星辰一般的眼眸。

  

       是错觉吗？风里好像有那个人的声音。他在喊什么？他在喊什么？他在喊……

  

       “景一航——！！！”

  

       那只掐在他喉咙上的无形的手似乎攥的更紧了，他张着嘴，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声带。可是他却并不感觉无力，今天分明已经很累了，可心脏为什么跳的那么快呢？

  

       “哎哎哎，老板，小心啊！护栏不能翻啊！”

       “太危险了，你下来呀……”

  

       耳边传来渔民们的呼喊，很大声，却根本压不住分离细碎的声音。景一航忽然很想上岸，他想看清那个人的脸，哪怕他知道那人是谁，他想看清楚他的脸，虽然已经过了好多年，但他很想告诉他……

  

        “林杰，我很想你啊，我好想你，林……”

  

        逆着风的声音很细，细到大概再也传不进对方耳朵里了。

  

  

  

        “文清哥又在职业群里发照片啦。”晚上，乔一帆刚打开QQ，又看见顶置的职业群上鲜红的99+，翻了好半天才翻到韩文清那张报备照片，忍不住微笑起来，“叶哥，文清哥该不会把工资卡都交给你了吧？想请人吃个饭都要向你打报告呢。”

  

       “哎呦，小船儿跟你沐橙姐学坏了？这调侃的语气都一模一样。”叶修是不在乔一帆面前抽烟的，他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说话有些含混不清，一边说着一边狠狠的揉了揉乔一帆的头发。

  

       乔一帆不躲不闪，乖顺的任他搓磨，顺便表达了一下他原本的来意，把刚刚磨好咖啡粉塞给叶修。

  

       “话说回来，文清哥这张照片的背景是小港那边吧，我记得哥你和文清哥刚确定关系的时候，他就带你去过，对面有一个天主教堂。”乔一帆将照片放大了一下，看着角落里露出的一点白色建筑，禁不住微笑了一下。突然，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刚刚露出一点的微笑顿时僵在脸上，拼命的将图片放大移位，定格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上。

  

        “嗯，是啊，那边海鲜的分量够大，胜在新鲜，也算挺值得一去的……嘶，小船儿？你怎么了？”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用力抓紧，叶修连忙转头去看身旁的乔一帆。此时小朋友脸上的血色已经褪了个干净，愣愣的盯着手机屏幕，睁大的眼眶里泛起泪花。

  

       “小船儿？”叶修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搂小孩儿，可乔一帆忽然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轻轻的点在屏幕的一角，嗓音都有些发哑。

  

       他说：“叶哥，你看看这个、这个人他像不像、像不像……”

  

       照片的角落，是一个搬着泡沫箱子、露出大半边侧脸的男人，他的五官因为焦点的问题有些模糊，却仍旧可以看出一边微微挑起的羽玉眉，扬起的流畅的下颌线，以及在阳光下泛着涟漪的、湛蓝的眼瞳……

  

  “像……哥哥啊……”